裘法祖(1914年-2008年),中国现代外科学和器官移植学的主要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尤其擅长腹部及基本外科,同时又是晚期血吸虫病外科治疗的开创者、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他被认为是外科全才,开创了自成一派的“裘氏手术”,被誉为“中国外科之父”。
裘法祖的一生是救死扶伤、无私奉献的一生;是诲人不倦、教书育人的一生;是探索创新、硕果累累的一生。他用高超的医术、高尚的医德,为我国医学树立了不朽的丰碑,他是外科医生敬仰的榜样,更是老百姓口中的“人民医学家”。
裘法祖如果要划破两张纸,第三张纸一定完好无损。这是医学界对一名外科医生刀法的最大赞扬。
2008年6月,一代医学泰斗含笑远行,上万名群众自发送别裘法祖。这是老百姓对“人民医学家”最大不舍。
他是“中国外科之父”
1946年10月,一艘从德国开往上海的海轮,一位中国医生在甲板上成功为一名肝脏破损、生命垂危的病人实施了肝脏缝补手术,病人转危为安。船还未靠岸,裘法祖的名声已经红遍上海滩。
10年前,他只身远赴德国;10年后,获得慕尼黑大学医学博士学位的裘法祖,选择放弃德国的安稳和高薪学成归国。
在他近一个世纪的人生岁月里,裘法祖致力于祖国的医疗卫生、教育、科研事业,为中国现代外科学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裘法祖率先在国内提出把大外科分为普通外科、骨科、胸心外科等,奠定了今天医学里的专科概念。
他主持创建了我国最早的器官移植机构——原同济医科大学器官移植研究所,并组建了中华医学会器官移植分会,为我国器官移植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他同时又是我国晚期血吸虫病外科治疗的开创者。
60多年来,裘法祖“稳、准、轻、细、快”的高超技术被公誉为“裘氏手术”,并改进新术式不下数十种,挽救了无数患者的生命。“他要划破两张纸,下面的第三张纸一定完好无损”,这套“裘氏手术规范”也影响了我国许多外科医生。据说中国的外科医生在做手术时,只要相互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裘法祖的门下,因为“裘氏手术”讲究精准,尽量减少对病人的损伤。
裘法祖院士一生桃李满天下,他向学生强调医生要做到“三会”“三知”,即“手术要会做、经验要会写、上课要会讲”,“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做学问要不知足”。主张对青年医师要“大胆放手、具体指导、严格要求”。他提携后辈,甘当人梯,桃李满天下,亲手培养了大批优秀外科人才,不少已成为国内外知名学者。他以培育新秀为人生乐事,2004年,他拿出毕生奖金设立了“裘法祖普通外科医学青年基金”。
他曾表示,“我并不认为名字放在学生之后就没‘面子’。相反,名字放在学生前面,我才觉得丢脸,因为那是欺世盗名的事”。
而这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2001年8月,武汉市颁布该年度科技进步奖,排一等奖之首的是《体外培育牛黄》,在该项目的完成人员中,裘法祖排在第二,排名第一的是他的学生蔡红娇。
“院士怎么排在学生之后?”获奖项目公告当天,疑问声不断。“当然应该把她的名字放在前面。这项成果是蔡红娇花了十几年心血完成的,我只是对她有些支持。凭什么名气大些就应该排第一?”裘法祖回应得有些激动。“没有裘老的指导和帮助,我完成不了这个课题。”蔡红娇说,为解决这一世界难题,裘法祖跑经费、查资料,耐心指导。报成果时,裘法祖坚持不让署自己的名字。蔡红娇等人多次要求后,裘法祖才妥协:那就把我的名字放在后面吧。
他是“人民医学家”
“一个病人愿意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让医生在他肚子上划一刀,对医生是多大的信任啊。这种以生命相托的信任,理应赢得医生亲人般的赤诚。”这是裘法祖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还常常教育自己的学生:“医术不论高低,医德最是重要。医生在技术上有高低之分,但在医德上必须是高尚的。一个好的医生就应该做到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把病人当作自己的亲人。”
同济医院原院长陈安民回忆当年裘法祖带学生的情景说:“裘老查房时,我们这些负责主诉病情的年轻医生最紧张了,如果对病人病情了解不准、回答不出问题,裘老一定会狠狠批评。”他也一直以此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只要是冬天去病房,裘法祖一定会把听诊器在自己的胸口捂热了才会给病人检查。裘法祖做手术还有一个特殊的规矩:术前他一定要亲自清点每一件器械、每一块纱布,术后再一一点对,因此,一直以来裘法祖的手术台都被认为是最安全的。
“对待病人就像大人背小孩过河一样,从河的这一岸背到对岸才安全”。本着这种对患者高度负责的精神,从医60余年,裘法祖施行手术无数,未错一刀。
他时常告诫学生,当医生要热爱病人,第一要不怕脏不怕累,第二要小心细致。”
一次,同济医学院医疗系1953级校友王新房和同学跟裘老查房,看到一个病人伤口流脓,裘法祖走上前用手去摸伤口,并对他们说,“要摸,不能怕脏”,摸完还把手放进嘴里。看着学生们一脸惊愕,裘老笑问:“你看我有什么异样?”看他们答不出,裘老说:“我用食指摸伤口,放进口里的是中指,你们观察不细致啊!”
裘法祖对自己有个要求,要求自己做过手术的病人,他一定一天三次地看望。如果是别的医生的病人请教了他,他也会一天三次地看,而且还会经常问主治医生病人身体的各项指标,弄得医生们都不敢怠慢。
对于患者写给他的信,他也是每一封都会回。
湖北黄石一女工骑自行车不慎将头部摔伤,此后经常闹头痛,看了很多医生,都没见好。一次偶然机会,她给医院写了封信,被转交给裘法祖。
那年农历大年三十,裘法祖给这名女工回了信。信上,裘法祖拟定了治疗方案,连药的服法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女工按照裘老的方法服药,一年多后她的病痊愈了。
2004年,湖北省人民政府授予裘法祖“人民医学家”称号,而这个称号更是千千万万位患者的肺腑心声。
就在裘法祖去世的半个月前,他还在为汶川地震伤员会诊。2008年5月24日,当第一批汶川地震伤员抵达武汉后,94岁高龄的裘法祖先生仍然坚持来到病床前为伤员进行临床诊断。在会诊时,裘老还一再叮嘱医生在抢救一名下肢受伤的16岁伤员时,“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肢体,尽可能为他以后能行走做好准备。”
几天后的6月14日清晨,裘老安静地离开了人世。来自震区的39岁伤员何成弟还并不知道,当时为他看病的就是裘法祖,他不知道院士的级别有多高,只记得这个很和蔼的老医生拉着他的手,轻轻叮嘱他“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一定能治好。”
裘法祖一生为无数人救死扶伤,但他总说,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农民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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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校长李培根院士回忆说,上世纪70年代,他下乡到湖北省嘉鱼县,一位老乡找到他,想问问能否找裘先生看病。当时,裘老已经是学术界的权威了,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提了一次,没想到裘老马上着急地说:“你叫他立即来找我。”后来,这名农民得到了裘老非常细心的检查。
“他们受着生活贫困和疾病的双重折磨。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他们找我时的痛苦表情,当时就感到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和责任要求我一定要挽救他们的生命。”正是裘法祖心存的这种大爱,让他对病人始终充满热爱,对生命充满尊敬与关切。他以妙手仁心,获得了他最看重的“医德风范终身奖”。
但裘法祖在多次采访中一再申明:“不要把我抬得太高,不要称什么泰斗,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
他告诉记者,当好一名医生不容易,特别是外科医生,风险很大,责任很重,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一个好医生是怎么来的呢?裘法祖说,不是靠媒体宣传出来的,是一个一个病人看出来的,只要病人需要,医生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有位姓王的小姑娘,为感谢裘教授救命之恩,把名字都改为裘党生。“只要你确确实实为病人解决了痛苦,病人会记你一辈子”。
抗战回国效力,用一生时间成就少年理想
裘法祖立志要做一名医生,初衷则是为了解除千万个母亲的病痛。
裘法祖出生在西子湖畔。从小学习勤奋的他,18岁那年如愿考入同济大学医学院预科班学习德语。
一年后他的母亲突然腹内剧痛,医生、郎中都束手无策,不久后母亲就离开了人世。裘法祖查阅西医书籍后才发现他的母亲竟是死于在国外只需要十几分钟做个手术,就能解决问题的阑尾炎。
1936年,在两个姐姐的资助下。裘法祖只身远赴德国留学。裘法祖在学习上异常勤奋,上课时总抢着坐在第一排。毕业后的裘法祖成功应聘上慕尼黑最大的市立医院,成为一名“志愿医生”,开启了他的医生职业生涯。
在外科工作一年后,他才被允许做第一个阑尾切除术。在做第三个阑尾切除手术时,病人是一位中年妇女,术后第五天这位病人忽然死去。尽管尸体解剖没有发现手术方面的问题,但导师以严肃的眼光对他说:“裘,她是一位四个孩子的妈妈。”
裘法祖在他的《旅德追忆》中写道,导师的这句话让他记忆深刻,影响了他日后60多年外科生涯的作风和态度。
在来到德国的第7年,他被提升为外科主任。而由中国人担任外科主任,这在当时的德国史无前例。
虽然在德国已经稳定,但当祖国需要时,裘法祖毅然选择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他常说:“我有三位母亲,一位是生养我的母亲,一位是教育我的同济,一位是我热爱的祖国。”
1946年底,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到德国,裘法祖婉拒了导师和友人的挽留,决定辞去市立医院外科主任的职务,卖掉汽车和房子,带着妻女执意回到了满目疮痍的祖国,受聘于同济大学医学院。
裘法祖的妻子裘罗懿是一名德国女性,为了丈夫的事业,她也选择离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来到中国。在裘法祖60多年的医学生涯中,妻子裘罗懿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和安慰。
1951年,裘法祖以外科医生的身份参加了抗美援朝,1954年至1958年还同时担任上海和武汉的外科教授,每个星期都要往返两地给学生上课。妻子裘罗懿在那段日子经常是一个人,她很少能见到丈夫,在家要照看3个小孩。她不仅给孩子们一个幸福的家庭,同时还陪伴丈夫走过事业的每一步。1958年,经周恩来总理的批准,裘罗懿成为了第一个加入中国籍的德国人。
1979年,裘法祖夫妇到德国去访问的时候,慕尼黑市长在接待宴会上说:“裘夫人,您为中德友好工作做了很多贡献。我们愿意恢复您德国国籍,您可有双重国籍而便于工作。”但裘罗懿说:“我非常感谢市长的关心。我在中国生活得很好,很愉快!”
多少年来,每当丈夫外出,裘夫人都会在窗口看着丈夫远去。裘法祖曾说他们的婚姻是全世界最美满的婚姻。几十年时间里,夫妻两人一直住在一个50平方米的房子里。
“这50平米的房子够住吗?” 裘法祖不止一次被人关心。
“够住。做人我只求四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餐温饱、四大皆空”,裘法祖这样回应。